“呀，食尸鬼居然说话了？”卡罗琳眨了眨眼，毫不掩饰惊讶的情绪，挑起秀丽的娥眉，缓步走向颤抖的食尸鬼，棕色高邦羊皮靴毫不留情地踩住它脑袋：“真是令尸震惊，难道说其实你们食尸鬼都会说话？”
“咕噜，会说话！其他，说话，不会！”食尸鬼的身体筛糠似地抖动着，让人怀疑它是不是想化身钻头打个洞钻走。“咕噜出生！咕噜，长大！咕噜掠夺！他们抓住咕噜，他们教咕噜说话……”
食尸鬼拼命解释，可惜幼儿水准的话语实在是表达能力有限，解释了半天后卡罗琳才勉强搞懂了：这只叫“咕噜”的食尸鬼是寒霜荒原的土著，在某次南下袭击掠夺人类村落时，被一些闲得无聊（卡罗琳补充）的法师擒获，用来当初各种实验的小白鼠，还教会了它说人话。
故事的最后，食尸鬼如是说：“火焰，燃烧！巢穴，倒塌！他们死亡，咕噜逃跑。”
“原来如此，还真是不错的故事啊。不过虽然你说了要效忠于我，但我要你这一只弱小的食尸鬼又有什么用呢？当仆人你太笨，当宠物你又太丑，放过你我又不爽，思来想去还是仁慈掉你比较好哦。”
卡罗琳说着抬起了血迹未干的小手，这只看似软弱无力的小手在几分钟前刚刚撕碎了它所有同伴。粘稠的食尸鬼之血，那气味令咕噜胆颤，“咕噜！部落首领！”它高声呐喊：
“咕噜！首领！盟友很多很多！咕噜，臣服！部落，臣服！主人，新的首领！”
这回意思倒是简单易懂。
卡罗琳满意地翘起了嘴角，松开踩在咕噜脑袋的脚，绕到另一边狠狠地踹了下它屁股：“起来，带我去你的部落。”
“咕噜！明白了！伟大的咕噜的主人！”
“等等！”猛地想起了什么，王女叫住了欢呼雀跃正欲带路的食尸鬼：“你很熟悉这片区域对吧，带我去最近的水池，或者溪流。记住：水要干净。”
寒霜荒原，在天霜王国以北，几乎无人定居的不毛之地。就跟它的名字一样，寒冷又荒凉，尤其是荒原靠近天霜王国的南境，地面遍布碎石与砂砾，稀少的泥土稀薄又贫瘠，放眼望去全是裸露的岩石与低矮的灌木丛，完全没有能称得上乔木的东西。
虽说没有树木，植物却还是很多，全是灌木与草本，无论前者还是后者，大多长着显而易见的刺，这些尖锐的植物堆积起来，并不会让人觉得生机勃勃，反而加重了此地的荒凉感。
“咕尼揪拟古（难以理解的食尸鬼语），空旷，没有东西，食物很少很少。咕噜，带领部落，坚强生存！”咕噜一边带路，一边手舞足蹈地介绍着荒原和它的部落。
在它粗糙又乱七八糟的描述里，寒霜荒原由南至北可以分为三个部分，而这里就是最贫瘠的南境，全是崩块的碎石滩，纵横数百里的广袤土地里零零散散地分布着大小不一的几十个食尸鬼部落。
南境往北上，则是繁茂的北方针叶林，云杉、冷杉、青松和落叶松，还有稀少的白桦。针叶林中，一条大河自西而东贯穿全林，奔腾的河水即便冬季也不会完全冻结。森林与河流，食物非常充沛，数百个食尸鬼部落、骷髅部落聚集于此，此外还有一些野蛮人和恐怖的寒霜蜘蛛。
更北边，则是空旷辽阔的苔原和冰原，更多的野蛮人聚居在那里，一旦气候变冷或变暖，他们就会翻越危险的森林和贫瘠的碎石滩，直击天霜王国的北方长城。
一尸一食尸鬼没走多远，就来到了一处水潭，水质虽说尚不能让生活在都市的现代人和出身王室的公主满意，但也还算干净。
“咕噜，滚离我视线之外，去打点猎，兔子或鱼都好，不管有没有成功，半个小时后回来。还有，不要试图逃跑，你知道的，我会找到你，然后杀了你，我保证你会死得很慢很慢。”
“咕噜明白！咕噜狩猎！咕噜擅长狩猎，咕噜不知道什么是半小时，但是咕噜会回来！”
支开了食尸鬼后，卡罗琳长舒一口气，慢慢走到水潭前，水潭还算大，直径不下十米，勉强能看清水底，大概是前几天降雨或者融雪形成的积水潭。
王女站在水潭前，看着水潭中自己的倒影。苍白无血色的肌肤，与肤色相衬的月白色及腰长发，左眼的紫瞳神秘而睿智，右眼的棕瞳则平静中饱含热枕，面容美丽，身材婀娜，如果忽视掉那节肠子的话，倒也是一具漂亮的……尸体。
脱掉单衣，苍白的身体呈现眼前，屠杀食尸鬼时的血迹透过衣物留在了肌肤上。
“血……”
卡罗琳走进水潭，潭水刚好没过她的肩膀，她费力地洗着肠子，思绪却飘向远方，飘回是数十分钟前的那场厮杀。
徒手撕碎敌人，看着对方血浆内脏迸溅的画面记忆犹新，每一滴魔之血溅在身上，都有莫名的**冲上脑髓，在撕碎第一个食尸鬼开始，她竟然享受起了那场屠杀。
真可怕。
她低着头，手捂在胸前，盖住那不再跳动的心脏。
真可怕真可怕真可怕……
竟然会对杀戮产生好感或者说……追求。真可怕，这难道是变态杀人犯的心理吗？明明不论是厨房都不曾下的公主，还是见到老鼠都退避三舍的上班族，都不该热衷于杀戮才对。
难道说，因为是丧尸吗？
因为没有心跳，没有体温，不会呼吸的缘故？
只是一条会动的尸体。
所以，也不会有所谓的“人性”。
原来如此。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无论多久，胸口都没有传来心跳。王女叫喊着，发泄似地拍打水面，水花飞溅，就如下雨一般。她极力睁眼，看向灰蒙蒙的天空，伸手奋力一抓。
当然，死人的手，触碰不到云层后的太阳。
她颓然地收回手，月白色的长发在水中舒展，她面无表情地仰面躺着，浮在微微泛波的水面上，像极了一具浮尸。
“呵……呵呵呵呵……”
片刻后，她又小声地笑了起来，双眼紧闭，笑声渐渐放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样的啊。
她睁开眼睛，双眼竟变得赤红了起来。
原来，我已经死了！
……
远方，远在天霜王国南部的首都雪莲城，不同于阴沉沉的寒霜荒原，雪莲城正沐浴在阳光了。在现任国王平定了王都的反抗势力后，王都再度恢复了平静，只留那挂在城门前的“叛党”尸体诉说着昔日的混乱。
城中央巍峨的城堡。
年轻的国王坐在自己的书房里，书桌上燃烧的熏香竭力驱赶书本的霉味。国王穿着厚实的袍子，头戴王冠，月白色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紫色的眼睛正审理着面前的公文，细白得能看到青筋的手时不时举起，用鹅毛笔在公文上勾画一二。
丹尼尔·赫德兰斯，贤德王卡里姆·赫德兰斯的次子，他的幕僚团和他本人都认为，比起他的父亲或者他的兄弟姐妹，他更适合当国王。他比年长的大哥更聪明，比聪明的三女更狠辣，比狠辣的四女更年长。
没人比他更适合这个位置了。
“叩叩叩。”
“陛下。”他的幕僚长——一个穿着黑色袍子的阴沉中年人——推开门，不慌不忙地朝他行了个礼：“安普顿·号熊先生回来了。”
“嗯？”国王放下鹅毛笔，皱了皱眉，“快召他进来。”
不一会儿，走廊那传来一阵厚重的脚步声，一个彪形大汉带着浓浓的风尘和雪霜的气味走进书房，在距离书桌几步的地方单膝跪下，“号熊家族的长子，安普顿·号熊已经完成使命，前圣女殿下永远留在了北方长城另一边。”
国王背起双手，散步似地渡步到他面前，微微弯下腰：“告诉我，号熊家族的战士，你亲手杀了她吗？”
国王诡异的笑容让安普顿心里有些发毛，但他毕竟是经过千锤百炼的战士，倒不至于被吓倒，他只是低着头，道：“没有，陛下。我只是朝她肚子划了一刀，她将死于寒冷和伤口感染。”
“哦？那你确定她死了？”
“确信，陛下！我我跟踪了她三天三夜，亲眼看着她倒下，也检查过她的鼻息，她确实死了。除非变成亡灵！否则她绝不可能从长城另一边走回来！”
“那就好，安普顿，那就好。”国王拍了拍壮汉的肩膀，“抬起头来，号熊家族的战士，看着我的眼睛。朕要问你，你没有对我亲爱的王妹，做什么多余的事情吧？”
国王眼睛里蕴藏着某种东西，某种漆黑且冰冷的东西，战士不由得打颤，“当、当然没有，陛下！我怎敢冒犯赫德兰斯家族成员的身体！以号熊家族及我安普顿·号熊的名义起誓！”
“不！你有！”
年轻的国王突然暴喝一声，神色扭曲如恶鬼：“你在护送朕王妹北上之时，将她**！还残忍地杀害后抛尸荒野！做出如此恶行的你，竟然还有面目滚到朕的面前！真是好大的胆子！”
“陛下，你！”安普顿两眼圆瞪，年轻的国王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就算他脑袋再不灵光，也猜到了缘由。
狡兔死，走狗烹。
“守卫！把这个逆贼关进大牢！明日公开处刑！”
几名身着铁甲的护卫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地制服了看起来颇有斤两的壮汉，壮汉扯着脖子，怒目圆瞪：“陛下！我是号熊家族的长子！号熊家族是第一个响应陛下号召的家族！你这是自掘坟墓！陛下！”
安普顿奋力挣扎，却无法挣脱分毫，只得一边嘶吼着，一边被拖出门外。
“马上召集人手，号熊家族谋害了我的王妹，圣女卡罗琳·赫德兰斯，将所有号熊家族的人关押起来，明日一同处死。”在惨叫声远离得听不真切后，新国王转头对幕僚长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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